再发芽《望乡》（九） | 长篇科幻连载
周末愉快~
再发芽“异乡三部曲”的第三部《望乡》今天更新第9话！
前情提要：
先遣队被泰格截住，只有安娜一人逃回去报信，其余人被带入城里进行拘留审查。因为摩西之前入过城，还保留着市民身份，泰格不得不将他释放。大学士芒克则让摩西领着车队去接来难民，还说女娲会给予他帮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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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
者
简
介
望乡
九 呼叫
半年前为派出先遣队，微光市新成立的市民委员会有过一番激烈的争吵。
“难道我们就这样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个不停，在城中等着冻死吗？”摩西站起来大声质问，“为什么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视而不见？”
此言一出，原本吵吵嚷嚷的议事大厅一下子鸦雀无声。这家伙居然这样看轻我们的工作？这是一些不了解摩西的人的第一反应。
“当务之急是要防备贵族们的反扑，巩固来之不易的暴动成果。要知道，还是在你的坚持下才没有对他们进行肉体毁灭。同时，制定一个让市民满意的分配计划，不让他们的期待落空才对得起牺牲的那些同伴的在天之灵，这些都需要充分的讨论。”见实在无人回应，罗柏只好也站起了身。他和摩西在这次大变革中起到了很大作用，他不想这么快就使重要人物起冲突，但这也是个为自己争取更多支持者的好机会，不容错过。
“是的，市里原本极度不公平的秩序已被颠覆，但若我们所拥有的总共只有那么点，还随时可能消失不见，分配得再合理又有什么意义呢？你们的感觉这么迟钝吗？去年的这个时候每天供暖十二个小时，在这房间里只需着单衣而不感觉到冷。现在减少到八个小时，但人还要穿大衣，一杯热水放桌上一小时内就能结冰，这样的降温还在加速！再回忆一下，我记得我小时候是全天供暖，可以光着身子在地上打滚、玩耍……这究竟是因为能源将要耗尽，还是电厂出了故障？而我们已没有人能弄懂这些了。”摩西说完这段话故意呼出一大口白气。
“那就将学校恢复，找找还有没有遗漏的技术说明书，尽快培养一批技工。当然，为长远着想，也要想办法防止他们成为新的、高人一等的阶层。”
“谁知道明年的今天，甚至下个月的今天又是什么样？来得及吗？”
“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……”很多人窃窃私语。
“那照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？”罗柏猜不透摩西的用意。虽然他们共事过，但只是在各自负责的方向上有配合，并无过多接触。他年纪较长，本就有一定地位，善于调和各方利益促成合作，见哪一派得势马上就转变立场到哪一方去。而摩西正年轻，来自最底层，是靠冲锋陷阵成长起来的。
“自己想办法的同时，还应该去别的城市寻求帮助……如果最后还是没有解决问题，那就只有移民过去。”
会场一时舆论大哗。
“多少年没有联络过，谁知道别的城市是什么状况？就算比我们强，会同意收留我们吗？”
“至少要派人去探路，尝试一下。”
“冰原那么危险，谁去？”罗柏这话的用意是激摩西去，“况且现在我们立足未稳，马上就去寻求外援，恐怕不能让市民们安心，怀疑我们能不能管理好这个城市。之前那样糟糕的统治者也没有说去找外人帮忙啊！”
最后，摩西的提议还是不了了之，市民委员会的讨论仍集中在如何巩固新建立起来的秩序，进行一段时间的严厉管控，按功劳大小安排官位等议题上。直到半年后，能源供应越来越恶化，市民委员会才不得不派出了一支小先遣队。
当时安娜也在会场上……回想起那情景，她很难对说服市民委员会产生信心，只要能带走想走的人都不错了。不过，这是能够顺利回去再考虑的事，现在想还太早。
安娜驾驶着抢来的那辆车，不眠不休地在冰原上奔驰了两天两夜，回去的路已跑完大半，但车的电量也用完了，她只好弃车步行。
在车上时，有电机运行声、轮胎压路声等等杂音转移注意力。走在地上后，万籁俱寂，那让无数在冰原上独行的旅人发疯的孤寂感，向安娜发起进攻了。
起先安娜还能哼歌给自己壮胆，但不一会，走着走着就忘了出声。眼睛能看到的永远是面前那一成不变的一小段区域，让人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方向，不停地看指北针和地图。而当不停地走了四、五个小时后，人已渐渐麻木，连这样的尝试都没再去做。只是重复着抬腿迈步，也不觉得累，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了一样。有时大地一阵强烈的震动能让她从这“梦游”中短暂地清醒一会，意识到不该往那种状态继续沉沦下去，但很快精神涣散又复归原状。又这样过了几个小时，一股像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的绝望忽然袭来，让她几乎尖叫出声。不，绝不能怕，她听说过那些被吓疯的旅人的故事。
“你当初不就是一个人回来的吗？你能做到，我凭什么做不到？”安娜自言自语，她说的是摩西。
这么想着，她不再害怕，又开始担心起除她之外，极地的城市是不是都已陷落，无人生还了。这种害怕和担心的感觉轮番占据她的头脑，让她神志不清……
“出现幻觉了？”
就在安娜处于恍惚边缘，走过一个坡时，前方冒出一大片光亮来。
“一定是幻觉，微光市还没到呢。”对出现幻视这件事，安娜的心情也没有多少起伏了。
但那片光亮还在变换形状，向着安娜这里移动，离得越来越近，她用望远镜一看才彻底惊醒过来——来的是人，成百上千的人！看装束，就是微光市的市民。
安娜跑过去，与这支庞大的队伍汇合，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人，也不管认不认识，上去就是一个拥抱。
但这些人对安娜到来只感到有一点疑惑，反应很冷淡，仍牵线木偶一样继续在走着。他们大都面无表情，有也是神色十分凄惨。安娜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很简陋，完全不足以抵御冰原的严酷环境。几乎没有谁穿得是很齐全的，有的人头灯都没有，用手电筒或借着别人的光行路，防寒服全是东拼西凑，不足的部位用非制式的衣服填补，不伦不类。背着的电池也是五花八门，但好歹每个人都有一块——没有的人早冻死了。深入到人群中，还有一些伤病人员是被担架抬着的，让他们更像一队打了败仗、仓促逃离的残兵。
“我们的城市怎么了？”安娜问经过她身边的人，但没有人回答她，她只好大喊，“我是之前出发的先遣队的一员，你们谁是带队的人？我要见他！”
“是我！”终于有个人应声。
那人走到面前，原来是罗柏。看来市民委员会还在发挥作用，这些人不完全是一盘散沙，安娜稍稍安心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安娜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原因。
“你们走后第三天，地下河就莫名断流，发电机完全不工作了。虽然一时人心大乱，但能源储备还能支持一段时间。只是祸不单行，紧接着又发生了大地震，城市的西区被完全摧毁，其他区也损失惨重，不能再住人了。”
“西区有人逃出来吗？”安娜心中咯噔一下，她的亲人是住在西区的……
“没有。可能是地下没有水后形成的空洞造成了地陷，连救援都无法施展。唉，别区的幸存者因为争抢物资又死了不少，还是市民委员会组织起来平息了骚乱——不能不动用武力，最后逃出城的只有一半人。无处可去，只有往灯塔市走，走的路全是用人命试出来的……我们想去的那城市还存在吗？先遣队的其他人呢？”罗柏说出后面的问题时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灯塔市还在，不过我实话实说，他们并不欢迎有人去。先遣队的其他人——还活着的，被带进城了，我是回来说服你们跟我弃城移民过去的，看来用不着我再费口水了。”安娜强忍悲痛，“这是我带回来的地图，上面有我们找出的安全路线，不过你们要走得再快些，不然不保证还管用。”
罗柏立即召集市民委员会的成员，把人群迅速收拢起来，传达了安娜带来的消息，由她领着按新路线继续前进。那些行尸走肉样的人，脸上终于多了一丝颜色。只不过他们本已完全绝望，听天由命地在走着，有了盼头后，内心再度被被恐惧、胆怯这些负面情绪所支配。
走了一段路后，新的状况又出现了。虽然路好走得多了，没人再被大地吞噬，但补给不足的问题又凸显出来。之前认为反正是一死，不过是早几天、晚几天的问题，至于去灯塔市？那当然是市民委员会为安抚人心，欺骗他们的无奈之举。可现在，只要电池、食物充足，就真有活下去的机会。原本还慷慨地共用电池、分享食物、耗费力气抬着伤员的人，立马舍不得了，更有甚者竟想抢夺体弱者的物资来。
“你反正也走不到那城市，何必浪费电量、吃的？”
“补给不够所有人用，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结果是大家一起死，与其这样，还不如放弃一部分人，把希望留给……”
然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走到灯塔市，害怕成为被丢在这里的人。一时间人人自危，恐慌蔓延开来。
弱肉强食开始了，先是伤病号遭殃，哀嚎声一片，后来也不分谁是谁，为自保都你争我夺，乱成了一团。
对天鸣枪不起作用，想使用武力也分不清该把枪口对着谁，市民委员会的民兵们被逼急了只能胡乱开枪，还有的枪支在混乱中被人夺去，枪声大作，死伤无数。
安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不仅没起到预想中的作用，反而让人们自相残杀起来。她茫然地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人们，觉得荒诞又可悲。这样下去将没有人能够生还，哪还用得着地震、严寒下杀手。
“都是那些被夺去了权力的家伙们在趁机作乱，妄想复辟，继续侵占我们的资源！把那些坏分子揪出来，不能让他们得逞！”罗柏用扩音器大喊。
其实先动手抢劫的各个阶层的人都有，但罗柏这么一说，众人的怒火便转移到那些人头上，而他们的补给当然就能充公分给其他人，正好缓解当前的矛盾。
罗柏的办法奏效了，人群稍稍安定。曾经的上层人士都被逮到了一边，人数不够，刚才还起劲告发别人的中间阶层的市民们也被抓去充数。
尽管这些人的补给还是不够其他人分，但也能解此时的燃眉之急。
“我代表市民审判你们！”
替罪羊们被民兵驱赶在一起，罗柏正要下令枪决他们，围观的人们突然喧嚷起来。
地面在微微颤动，但不是地震的震感。罗柏迟疑了几秒钟，回头一看，只见一支车队正往这里驶来。
“一定是摩西，他来接我们了！”
安娜边喊向着车队跑去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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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图 | 游戏《冰汽时代》 (2019) 截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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